诞生奇迹最精彩的舞台

　　◎张晖

　　急诊是生死离别、悲欢离合上演最多的地方，也是一个诞生奇迹最精彩的舞台。在我上班不久，便受到了这样一次爱的教育，奇迹的震撼。

　　一个17岁的女孩子，意识不清来诊，腰穿检查诊断病毒性脑膜脑炎。这个病有轻有重，对于这个孩子来说，她可能要成为植物人了。父母都是农村人，家里除了种地没有什么特殊收入。我们收了她，住在急诊的重症监护室里，三个月的时间花了十几万，不停地在借债，孩子却一直没有醒，为了保护呼吸，气管被切开了，为了防止头皮感染，头发被剃光了……

　　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，为医的我不知道继续治疗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最好的选择，我认真地劝了他们。但他们告诉我，不管孩子变成什么样，他们都会一直养着她，因为家里有3个孩子，照顾不过来，于是把女儿放在姥姥家养，十几年了，没想到孩子突然病变成了这样，他们更加愧疚，砸锅卖铁也要养着她。我觉得这对父母有点愚钝，为一个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生命搭上一家人的未来。但作为医生，家属不放弃，我们就需要一直尽全力治疗。

　　我对我的上级大夫说，之前有一个老干部，跟她一个病，那个老先生连呼吸机都没有脱下来，就这样昏迷了几个月，然后肺部感染死掉了，人家是全公费医疗，还请了护工24小时陪护，最后还是这样一个结局。对于家庭条件不好的这一家人来说，最后能好到哪里去呢？但我的领导对我说，不一样，这个女孩的父母对她有爱，加上愧疚，爱更加真切，这样的照顾和精神上的唤醒，结果是不一样的。我不知可否，心里却不以为然。

　　日子一天天过去，终于，孩子慢慢醒了，无意识地睁眼、会咳嗽、呛着的时候会哭。父母细心照料着，护士不够，他们就自己给孩子拍背、吸痰，1小时1次，哪怕夜间睡着了，也排班轮流。我说，孩子能睁眼就不错了，现在这样可以回去了，就一直这样养着也可以，少在医院花点钱吧。他们不肯，说是我们这里让孩子醒过来的，他们还要在这里继续看病，要看到孩子站起来。每次和他们交谈，他们都对我们充满了感激，但我心中却对孩子的未来始终不抱什么希望。

　　直到有一天……

　　孩子的妈妈兴奋地对我说，孩子能叫妈妈了，她叫我妈妈了！我十分诧异，一直以来，这个孩子除了睁眼和呛咳反射，连基本的遵嘱运动都没有，怎么会说话呢，我当时以为这个妈妈是爱女心切，产生幻觉。我去给孩子查体，没有什么新进展，也没有听到她说话，于是我否认了妈妈的发现。之后，每天这位妈妈都会很兴奋地告诉我一些新发现，什么孩子会用眼神要水喝啦，能听懂大人的话，会逗爸爸妈妈玩啦之类，但我都半信半疑。他们甚至给孩子买了新的内衣，还买了冰淇淋喂孩子。

　　每天看着这充满希望的一家人，特别是那对夫妻每天的笑容，慢慢地，我也开始期望奇迹的出现。终于，那个时刻来了。孩子站起来了，在母亲的搀扶下，她慢慢地走到我面前，虽然眼神有些迟钝，但我知道，她妈妈让她看我的时候，她真的是把头扭向我了。我被震撼了，这就是爱的奇迹吧。剩下的时间里，我们一起欣喜地看着她一点点的变化，看着她会叫阿姨，会记得我们，会自己按电梯，看着她气管切开的地方逐渐长上。

　　在她出院的那一天，她父母千恩万谢，把我们当作她女儿的救命恩人。我心里真有些惭愧，我们是挽回了她的呼吸、她的心跳、她的大脑，但是没有经验的我却在心中提前放弃了她的康复，是这对没有医学知识的农村父母对女儿不离不弃的爱，换回了她新的生命。这是最真实的爱的教育。当我们学了太多的自然科学，生命科学，我们会习惯性地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放在科学思维的套子里去思考。有许多医学甚至科学不能解释的事，有爱的奇迹，它叫永不放弃。